自尊运动始于20世纪60年代末期,但直到最近才稍微有所降温。受圣地亚哥州立大学的珍·特吉和斯坦福大学卡罗尔·德韦克的研究所启发,家长和老师现在开始质疑,虚伪、过度的表扬是否明智?它们会对学生产生什么样的负面影响?学生们不过是稍加努力,也没有取得什么大的成就,就大肆表扬,会让学生们以为:即使没做到最好也行,而且应该得到赏识。同时,过度表扬降低了努力工作的门槛,不能激励孩子们更加努力,只会暗示孩子们少努力。事实表明,如果被过度表扬,学生们不愿意挑战自我,尝试新事物,更害怕失败。从出生起,他们就被贴上了“很特别、很聪明、是个天才”的标签,他们害怕失去这些标签。

结果,每次遇到困难,他们就想退缩。一旦养成坏习惯,孩子们每次都想退缩,而且越来越容易拱手认输。同时,孩子们还会形成固定的思维模式。他们认为,一个人的禀赋和智力是天生的、固定的,没有提高的余地。许多学生竟然相信这种说法,危害极大。如果他们认为自己的能力不可能提高,他们的智力和能力有限,达不到学高等数学、学外语、加入篮球队的水平,那么,他们还有什么动力进行尝试呢?德韦克发现,如果一个人有成长型思维模式,也就是说,如果他相信,一个人通过不断学习可以不断成长,通过努力可以获得成功,那么,学生将有强劲的动力,不但可以提高学习成绩,而且可以提高工作效率。坚韧的人通常拥有成长型的思维模式,这一点不足为奇。

但是,虚伪、过度的表扬并不是唯一的罪魁祸首。社交媒体和当下流行的通讯方式大量扩散信息,学生的注意力难以持久,很难专心学习,更没有动力去为长期目标而奋斗。根据皮尤研究中心2012年的一项调查,87%的老师认为,新科技让这一代人容易分心,注意力持续时间短。智能手机可以带来短暂的满足感,代替了通过努力提高自己所带来的深度满足感。学校试图和新科技争夺学生的注意力,采取的办法却是使用更多的科技产品,所以收效甚微。64%的老师认为,新科技虽然对学生提升学术能力有帮助,但会分散学生的注意力,弊端远大于益处。

现在,老师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,他们得承担更多工作,为学生提供更全面的服务,这不利于老师养成坚韧的品质,培养良好的工作习惯。好像每个月都会出现一种新的教学方法,所以,月复一月,老师的压力只会增加,不会减少,讲课越来越复杂,要求越来越详细。人们不要求老师们好好讲课,反而要求他们“满足每位学生的独特需求”。谁承想,学生们的行为表现、学习成绩和学习习惯成了老师的责任,学习越来越置身事外。

结果,老师们受这些责任拖累,不能专心地在讲台上讲课,反而跪倒在一个又一个学生的脚下。学生不担心自己的学习,老师反倒担心学生是否能取得进步。现在这种现象非常普遍,在很多教室里,老师们好像是扛着一架钢琴,艰难地负重前行,而学生们却好像了无牵挂,轻松地闲逛,对什么都满不在乎。我们忙着帮学生迈向成功,却忘了如何才能成功。我们忘了,要成功,学生必须自己努力。而我们呢,不但自己弄得殚精竭虑,筋疲力尽,还给学生帮了倒忙。

要培养学生坚韧的品质,关键就是要把学习和行动的责任完全转移到学生身上。你需要做的是讲课要引人入胜,可以讲讲故事,可以关联其他内容,可以提供背景知识,你的任务就完成了。接下来,你就该放手,让学生自己来写作文,做实验,做数学题,在必要的时候,你给学生提供点帮助就可以了。要给学生们更多时间学习思考,攻克你为他们设置的挑战。他们得花几天,甚至几个星期的时间来设计项目,做作业,准备陈述内容。所以,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,只教学生怎么做,然后,就放手让他们去自己实践。

学生对作业的看法也不一样了,以前他们觉得这是繁重的任务,现在做作业成为他们实现目标的必经之路。有具体的目标很好,因为有目标,他们能够集中注意力,瞄准目标,坚持不懈地做项目,写论文,做实验。因为有目标,他们紧张的神经得以放松,内心有深深的满足感,而休息也因此变得更加甜蜜。

真正高效的教学很简单。老师们先简单清楚地讲完课程内容(以启发学生)后,通常就退后一两步,甚至要退到墙边。他们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整个班级,不管学生们是在分组讨论,还是在自学,只要学生们在学习,他们就绝不会打扰。他们很少走动,因为他们不想打断学生的深度学习。学习要专心致志,才能攻克难点,他们绝不会打扰学生,让他们分心。

他们不会整理课桌上的材料,不会在房子里踱步,也不会陷入沉思。他们只观察,以便深入了解学生,了解他们的优缺点,并思考第二天的课程重点。如果学生遇到困难,他们可能会提个醒或者给点小建议,引导学生继续往下做。他们可能会在学生的耳边轻声说:“我相信,你能行的。”或许,他们不采取任何行动,就看学生能不能独自解决问题。只有看到学生确实有进步,他们才会提出表扬。

来找我辅导的老师,大多已经走投无路,他们觉得自己已经筋疲力尽、苦不堪言。有些人向我哭诉,整整站上一天后,自己感觉就要崩溃了,有些人几乎无法和我对视。我告诉他们必须把更多责任转移到学生身上,并教给他们具体的操作方法。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辅导,他们不再像刚来那会儿萎靡不振,他们的眼睛又重新焕发出光辉。我的话就像润物春雨,让他们如释重负。

最好把教学看作一条双向行驶的大街。你讲课要引人入胜,要把最好的东西教给学生。你要调动自己的激情和幽默感,讲故事,找关联,激发学生的兴趣。你要向学生指出美在哪里,有什么戏剧性的变化,有什么让人痛心的地方。你可以跳舞、表演,可以夸张地表达你的情感,要把课讲得栩栩如生。但是,你只负责教,然后,你就得把缰绳交给学生,把学习的责任完全转移到学生身上。你要放手,让他们成长,让他们成熟,让他们培养起坚韧的品质,让他们更够在上一个层次以及更高的层次竞争,你能给予他们的就是帮助他们形成成长型的思维模式。在你手下学上一年半载,他们就能胸有成竹,不管将来面对什么事情都能做好。

这才算得上是伟大的教育。没有压力,无须牺牲、乞求和祈祷。不用大喊大叫,不用说教斥责,也不至于每天都不想开车去学校上班。但是,你的确得改变自己的教育理念,在研讨会和专业培训会上学到的东西得有选择性地使用。你需要坚持,才能够逆流而上。你不能受制于自己的本能,看到学生们痛苦挣扎的时候,不要立刻冲到他们身旁去帮忙。也不要老听从自己内心的渴望,替学生承担更多的责任。好在一旦你看到学生们巨大的变化,一旦你体会到如此教学带来的巨大成就感,你肯定不想再回到原来的状态,这时,你才算真的破茧成蝶了。